"你也胖了。"
"是啊,我也胖了。"张菁莞尔一笑,"老了嘛。"
张菁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老,如果在一个外人来看的话,这是她风华正茂的年纪。而距离上一次我这样思考时已然过去了好几年,张菁已然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,除了那条黑裤子外都是衣着得体,我看得有些恍惚,试着和那个爆炸头黑红边的她重叠起来,隔着千山万水,她们的笑容落在了一起。
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张菁笑的很收敛,像一首通俗歌曲一样,别的女孩怎么笑她也怎么笑,在我印象里我们应该是笑起来不分男女的那种款,不料这礼貌来的这么突然。
她又撑了段时间,终于在二十三岁那年开始相亲。
出手阔绰的胖子,危言耸听的讲师,滔滔不绝的政客,张菁每次面试回来都要恢复十七八岁时呼风唤雨的样子,叼着烟骂着娘,看的我倍感亲切。
有天她忽然问我,"诶?你这边儿怎样啊,每次都跟你叨叨叨抱怨,也没见你说过什么。"
"我?嗬——"
"你够了,问你正事儿呢。"
"挺好的呀,我。"
"相亲没?"
"经常啊,这不遵循自然规律么。"
"可有相中的?"
"嗨,就那样儿,吃个饭上个床什么的,处上几天发现信仰不同,就卢巧音了。"
"因为你是回民吗?"
"不!"我斩钉截铁,"因为我是党员!我不能允许我的女朋友只是个团员!"
专心致志的张菁被我这一棍子打的七晕八素的,气的直拧我。
"马可你个王八蛋就没一句真话!"
其实有的,只是不太好意思讲。
半晌,张菁说道,"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,一定要带给我见见啊,我给你把把关。"
我嘴边涌上一万条段子,又都咽下去了。再怎么心强志坚也要分场合吧,张菁的好人卡不止塞进了我兜里,甚至还在我脸上刺了"善人"二字,眉宇间放一个"滚"字,后脑勺的头发给我剃成"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喔"这样的字眼。
我开始搜索这些年我遇到过哪些人哪些事。
我玩过奇迹MU,打过魔力宝贝,砍过传奇,通过光明之魂;喜欢过一阵子艾薇儿,到头来最喜欢的还是郭德纲;我有两个朋友,一个痞子失联了,还有个班长失踪了。这些年浑浑噩噩的一路过来了,除了良心鲜活,就只有张菁那直挺直挺的背影清澈。很久以前我喜欢上一个女人,只是没想到我会喜欢她这么多年。
手里的烟灰燃成好长一截,张菁从我指尖拿去熄了。恍惚间我以为她是来牵我的手,我的心跳瞬间挂上涡轮增压,震的胸痛。
张菁二十四岁那年把烟戒了,佩服的我五体投地。
她烫了梨花头,画职业妆,即使是我也无法从她如今优雅的谈吐间找回她曾经的影子。她不再说脏话,我们再没开过两人包厢喝酒唱歌,她带我去市中心喝咖啡,去湖上吃西餐,惊蛰后的春光总让人有游园惊梦的错觉,有时半睡半醒间我会想起那个在拆迁规划中夷为平地的成都小吃,隔着口水鸡和小黄瓜,把我们的青春涂上一层又一层模糊的油垢。
张菁鲜少的对相亲对象不抱怨,这让我不满,下意识就想引个话题挤兑他。
"这次又找了个什么妖魔鬼怪?"
"就那样儿呗。"
"高矮胖瘦?精傻残缺?"
"傻了吧唧的。"
"啊?"
张菁搅动着瓷勺,抬眼道,"没说你。"
"相中了?"
张菁又拌了一圈,岔开话题。
"诶,认识这么久了,你平时怎么称呼我?"
"张菁啊?难不成还像你们单位领导一样一口一个小张。"
说着我板起脸,声若洪钟道,"小张儿,小张儿!"
张菁忽然很少女,托起下巴,"他啊,木木讷讷的,可没人的时候就‘菁菁’‘菁菁’的这样叫我——活了小半辈子了,第一次这么公主待遇呢,我爸妈都叫我全名的。"
"切,他以为他至尊宝啊。菁菁,还紫霞呢!"
张菁佯怒,旋即又笑了,白玉颈间的梨花卷一颤一颤的。
出门的时候张菁依然走在前面,少了旁若无人,也没了小家碧玉,可是背还那么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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